賈母對飲食的要求很高,不但口味挑剔,對養(yǎng)生要求也極高,再有賈母吃飯陣仗可是不一般。小說第十一回在寧府家宴上,鳳姐對尤氏說老太太因前一天晚上吃了大半個桃兒身體就受不住、身體不適沒法來,交待說有好吃的要幾樣,還要很爛的。給寶釵過生日,寶釵有心,點菜考慮老人家多愛吃甜爛之食,賈母很高興,顯然相當對老太太胃口。
賈母很清楚自己年齡胃口的退化和調整方向。四十回吃螃蟹,賈母很懂螃蟹性冷,只吃一點腿子肉,而且要“把酒燙的滾熱的拿來”,不但要以熱性中和,吃后要用“菊花葉桂花蕊熏的綠豆面子洗手”。這個氣派,這個品味、這份雅致,今天的我們與之相比簡直是太粗糙了。小說第四十九回寫到賈母吃的一道菜“牛乳蒸羊羔”,賈母說:“這是我們有年紀的人的藥,沒見天日的東西?!睕]見過天日的羊羔,應該是還在母羊肚子里的胞胎,就算是物資極為豐富的今天,恐怕也沒人舍得吃這個,感覺奢侈又殘忍,為什么說封建貴族階級是飫甘饜肥呢?就是吃人們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吧。
野味也是賈母日常飲食的一部分,風干果子貍、鹿肉、野雞崽子、鵝掌、鴨信、鵪鶉等等。雞鴨鵝等家禽更是賈府的家常菜,茄鮝和蓮蓬荷葉羹大約都用了雞湯、雞油之類的,總之雞的分量很重。夜宵給賈母大約常備的有鴨子肉粥和甜粥,可是賈母嫌不是油膩就是甜膩,最后勉強吃些杏仁茶,可見賈母飲食膾不厭細。另外賈府的糕點小吃精致而豐富,小說里列出的特別多,比如糕點就有棗泥餡的山藥糕、藕粉桂糖糕、松穰鵝油卷、螃蟹餡小餃子、奶油炸的各色小面果、菱粉糕、雞油卷、如意糕、吉祥果等;小食有豆腐皮的包子、糖蒸酥酪、元宵、杏仁茶、臘八粥、茶面子、糖腌的玫瑰鹵子、奶子糖粳米粥等等。
大廚房預備賈母的飯食,是把天下的菜蔬用水牌寫了天天轉著吃,一個月可能都不帶重樣的,賈母的飯食代表了賈府的最高標準,除此之外,各房還會另有孝敬。賈母吃的飯是御田產的胭脂米,喝茶對水很是講究,賈母不喝傷脾胃的六安茶,這個習慣連整日打坐參禪的妙玉都知道,而為賈母奉上老君眉。這些都在彰顯著賈母地位的尊貴、排場和品位。
也許是平日里山珍海味太多了,賈母對新鮮的瓜菜非常感興趣,劉姥姥二進榮國府,背的豇豆、扁豆、各樣瓜菜,賈母知道后很是高興,表示正想吃現摘的瓜菜。
賈母是家族最年長年高之人,更重要的,賈母是榮國公一品誥命夫人,可謂榮國公府象征,賈母吃飯的排場和規(guī)矩,我們今天很難有代入感甚至不容易想象了,咱們看一下:李氏(紈)捧飯,熙鳳安箸,王夫人進羹,賈母正面榻上獨坐,兩邊四張空椅(小姐們之位)……旁邊丫鬟執(zhí)拂塵、漱盂、巾帕。李鳳二人立于案旁布讓。外間伺候之媳婦丫鬟雖多,卻連一聲咳嗽不聞。進餐者一共五人,而為這頓飯服務的人員恐怕有幾十人之多。
寂然飯畢,丫鬟用小茶盅捧上茶來,這個茶是漱口用的,又有丫鬟捧上漱盂漱口,下一道程序 是盥手,再捧上茶來,這個茶才是吃的茶。這時,賈母會發(fā)話,意思是兒媳孫媳們可以退下了。這里要專門講一下作為兒媳的王夫人,王夫人進完了羹,她是可以坐下的,位置是下手,也就是賈母的對面,可是王夫人沒有資格和婆婆一桌吃飯,她坐下也是為婆婆和小姐們服務伺候,她之所以可以坐著,是因為在這個場合里,她是賈母的兒媳,卻又是李紈的婆婆和王熙鳳的嬸母(也是姑媽)長輩,說白了,媳婦是不能同婆婆同桌用餐的。公候之家的規(guī)矩可見一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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